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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羽见此处不宜再住人,劝说师父师兄一同回北京养老,廖绪琴本来就宠信这个小徒儿,再加上此番立下大功,对他更是言听计从,也就点头允诺,其余师兄见师父点头,也就没有异议,各自收拾行囊准备离开住了几十年的老地方。临行前,夏晚江因为背叛师门而被斩首,她的妻子董应淑哭的死去活来,陈英秀却看都不看他一眼。
第二日,赵羽、赵碧如、廖续琴、杨正坤、周云逸、任沧海、陈英秀、何香婉、黎小佩、董应淑一行十个人下山,早就在山下守候的楚薇、蔡瑶、采莲、香巧、瑞珠见赵羽等人平安无恙归来,喜极而泣,大家厮见毕,女人们相谈甚欢,仿佛可以无视先前的灾难,男人们则沉闷许多,各自思索未来何去何从,赵羽更是忧心忡忡,楚薇也不理他。
众人在仙霞镇包了两间客栈,男女各分住一家,当晚拟定了从长江顺流而下到苏州,然后再雇海船北上的路线,虽然饶了许多路,但是可以避免再走中原战乱之地,少了许多麻烦。
第二日众人启程去江边雇了一艘大船,携带大包小包登了上去,乱哄哄的正要开船,碧如突然喊道:“你们急什么,羽弟还没上船呢。”楚薇等人连忙点了人数,果然不见赵羽的身影。
何香婉此时已经恢复了许多,连忙对楚薇道:“赵羽在做什么?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过来?”
楚薇冷笑道:“他能干什么?不过是在等人罢了。”说毕转身离开。何香婉见她神色不妙,只得对碧如道:“到底等什么人?难不成就这一会功夫,他又勾搭了谁家姑娘?”
碧如笑道:“还能等谁,当然是等我们的女将军了,只是不知道这女将军能不能狠下心丢下军队,随他回家做个安分守己的好夫人。”何香婉好奇地追问起来,碧如只得将赵羽和秦丽华的事讲给她听。
不言众人如何议论,这边赵羽守在路口,眼看时辰不早,心里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,在这之前秦丽华曾答应过他,只要过了午时人还不到,就说明她已经做了决定,此后不必再等。
如今眼睁睁看着午时将近,却仍旧没有她的身影,赵羽长叹不已,甚至有些后悔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她,虽然秦丽君并没有将他捉拿到金陵邀赏,却非常坚决地阻止了秦丽华与他的婚事,毕竟赵羽的旗人身份早与汉人已经势不两立,如果秦丽华一定要嫁给赵羽,除了被解除军中所有职务外,还有可能被秦家开革除名,成为孤家寡人一个,这对于她来说,无论如何抉择,都是非常痛苦的决定。随着时间逐渐的流逝,赵羽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,当太阳升到天空最中央的时候,午时终于来临,眼前却还是一个空荡荡的草地,任凭他如何极目眺望,也找不到妙人儿的身影。
且说北京王府之中,自从赵羽带着各位夫人离开后,海兰珠觉得倘大一个府邸一下子空了不少,冷冷清清的十分孤寂,于是常常进宫与太后处在一起,有时候天色晚了就干脆留宿宫中,家中一应大小事都托付给侧福晋曹臻管理,自此曹臻威势日盛,在家中说一不二,府邸奴才十分畏惧。赵羽离开不久,罗芸生下格格,蒋英诞下阿哥,皆是早产儿,孩子一落地就被曹臻强行带走,蒋、罗二女也不按例坐月子,直接发配到辛者库行劳役之事。
这辛者库多是包衣奴才出身,做的都是粗使杂役,比一般府里的丫头地位还低贱许多,蒋、罗二女从小是当惯了主子的人,一下子落到这个田地,如何禁受得起,蒋英刚进去就病倒在床,成日嚎哭不止,被管事姑姑扔到黑屋里,也不看病,每日只送些水米任其自身自灭。罗芸则是咬牙坚持住,毕竟赵羽曾答应过她可以与女儿相见,她下定决心要认认真真活下来,直到看到女儿长大成人。
然而她这个愿望现在看来有些困难,曹臻一门心思想弄死她,又怕后来赵羽追究起来,只得尽量给她安排挑水、运木、劈材之类的重活,其他辛者库奴才则是日日对她冷嘲热讽,各种难听的话不绝于耳,连饭菜都做了手脚,烂菜糟糠十分难以下咽,期望她要么被累死,要么受不住自杀,才不到一周时间,罗芸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,却未曾掉一滴泪。
这一日她又被安排到净房刷洗净桶,只见院子里臭气熏天,摆满了从各处运过来的木桶,里面装满了脏秽之物,平日里连辛者库奴才也不愿意靠近,她却甘之如饴,这种地方没人愿意进来,她耳根反倒清静不少,于是在井边挽起袖子,拿出刷子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。
然而今天运气不好,一向不到这里来的两个宫女却不知为何也跟了过来,这两个宫女一个名叫慧莲,一个叫慧珠,一瘦一胖,向来跟她很不对付,一进来就怪声怪气地捂着鼻子笑道:“哎约喂,堂堂侧福晋落得给咱们刷净桶,真是让人看了怪可怜的。”
那叫慧珠的宫女笑道:“听说你刚生完孩子,连月子都没坐成,就被曹福晋打发到这地方来,那更是可怜了,要不要姐姐们帮帮你的忙,姐姐也不要你别的来报答,只盼着你将来要是被世子爷要了回去,可别忘了咱们姐妹对你的好处。”
那慧莲笑道:“你可别打胡乱说了,世子爷那么金贵的人,怎么可能再要这种刷过净桶的女人,就算见了面,远远躲着还来不及呢,要知道这净桶刷久了,身上就会有股尿骚味,时间久了就会入味,就像腌肉一样,凭你用世上最贵的香精擦在身上,那味儿也驱赶不了,一辈子都是骚臭味随身,比狐臭还可厌,最是惹人嫌了。”
罗芸见惯了这两个人轮番嘲弄,也就不当回事,只是一个劲地埋头干活。
慧莲见她不予理会,当即怒道:“跟你说话呢,你聋了吗?还当自己是主子呢,敢在咱的面前耍威风?”慧珠也道:“下贱奴才,耍个净桶还起劲了呢,想让管事姑姑夸你勤快懂事吗?我这就告诉你,得罪了曹福晋,你讨好谁都不管用。”
慧莲见她仍旧是不加理会的模样,越发动了怒气,大声道:“你喜欢刷净桶是吧,我这就来帮你刷。”说毕用脚一踢,将罗芸身边一个净桶踢倒在地,黄白之物登时溅了出来,洒的罗芸身上斑斑点点的。是可忍孰不可忍,罗芸的底线就是不许任何人对她动手动脚,这会子被脏污泼了一身,她倒也不怕,毕竟刚来的时候已经吐过好几次了,渐渐也熟悉了这股气味,只是恨透了二人的得寸进尺,当即起身拿着刷子挥舞道:“你们这是找死吗?”
慧莲见她突然如此硬气,心下暗暗吃了一惊,随即又镇定道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,拿着脏玩意指谁呢,我数一二三,你要是再不放放下来,可别我手下不留情。”
罗芸冷哼道:“随便你叫,我怕了你还不成。”那手中刷子挥舞的更气劲了,只见一滴尿水飞溅而出,正好落入慧莲的嘴里,惊的她当场弯腰呕吐不止,一旁的慧珠又是笑又是可恨,当即跑到门外大喊道:“姐妹们,那贱人敢对咱的人动手,快跟我来教训她。”
她这么一喊,登时惊动了辛者库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宫女,这些人虽然身份低贱,却最是喜欢践踏比自己还弱小的人,尤其喜欢践踏罗芸这种曾经作威作福过的人。众人登时鼓噪起来,一起冲进净房闹事,登时将罗芸围了起来。彼时管事姑姑正好外出,也就少了管束之人,众人越发闹的厉害。
罗芸见对方人多势众,一手提净桶一手执刷子威胁道:“你们谁敢过来我就糊她一身粪水。”
这些人虽然都是辛者库奴婢,却大多是十八九岁的少女,就算干再脏的活儿也还是爱美爱干净,因此十分怕脏,喊的虽然大声,却并不敢真的冲过去对付她,这边慧珠见此越发气恼道:“难道我们这么多人就怕她一个?给我好生打!”
说毕弯腰捡起一枚石子,朝着罗芸拼力砸了过去。
众人纷纷效仿,一时石头如雨而至,罗芸多处受创,知道躲避无用,干脆将手中净桶一扔,拿着刷子反冲了过来,见人就朝脸上刷几下,那粪泥登时涂在了几个宫女的脸上。
那宫女哇地一声呕吐起来,呕吐物喷在旁边人裙子上,慌得那人连连后退躲避,却不妨碰到了身后堆积的净桶墙,轰然一声响,净桶纷纷滚落在地,里面残余的粪水溅落的到处都是,熏的众宫女尖叫着胡乱躲避,混乱中又有无数净桶被踢翻,弄的院子里满是黄白屎尿,湿滑至极,栽倒在地的宫女有的呕吐有的惨叫,甚至有人直接昏倒过去。
那慧珠见此乱状,拉着慧莲道:“你吐够了没有,吐够了就该轮到咱们动手了,如此机会咱们必须好好利用,不然误了主子的大事,你我担当不起。”那慧莲听了果然清醒过来,眼见罗芸还在拿着刷子到处追人,与慧珠互相使了个眼色,一左一右朝罗芸逼了过去。
罗芸只觉痛快无比,现在总算是出了多日以来郁结在心中的一口恶气,一时神清气爽,却未料到慧莲等人杀心已起,她刚刚要将刷子上的屎尿抹在一个宫女身上,背后却突然被人死死抱住,正要大声呼喊,脖子也被人掐的死死的,两个人力气很大,她根本使不上力气。
慧莲慧珠两姐妹互看一眼,同时用力,奋力将罗芸往那井口处拖去,只一会儿,罗芸就被她们拉倒井边,一个人捆腿一个人抱头,将罗芸整个人抬了起来,头朝下往黑漆漆的井里扔。
罗芸亡魂大冒,拼力摆动身子却无济于事,眼睁睁看着自己脑袋已经被送到凉气森森的黑暗处,嗓子眼都快跳了出来。
千钧一发之际,忽然有人怒喝道:“你们这是在做什么?”罗芸听了大喜,这声音她知道,正是辛者库的管事姑姑方彦,她对罗芸其实很是照顾,从未与其他人有过区别对待,要不是曹臻从中作梗,她现在要过的好很多。
慧珠慧莲登时晃了神,连忙将罗芸从井口移了出来。其余宫女见了方彦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磕头。方彦见这里的净桶七倒八歪,恶臭漫天,宫女们更是衣冠不整,乱七八糟,气极反笑道:“好哇,我才出去一会儿,你们就搞出这样的大事。”
于是接下来几天,辛者库所有人都受了严酷的惩罚,所有人两日之内不许进餐,只能喝水,所有重活也比平常加了两倍,两天下来,就是身体最能抗的人也双脚发软,两眼冒金星。
罗芸也跟着受了惩罚,不过她只是饿了一天而已,凌晨的时候忽然有人敲了门过来,从门缝里悄悄送上鸡腿、牛肉等美食来,闻起来味道虽然十分香,许久没尝过肉味的她却不敢吃,毕竟这里面很有可能下了剧毒,那晚慧珠和慧莲两个人分明是要趁乱谋害她,她跟她们两姐妹虽然平常看不顺眼,还不至于有生死大仇,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曹臻要借别人之手来杀掉她,毕竟那天曹臻说漏了嘴,透露出海兰珠本来就不喜欢汉女,又加上被沈雨等人吓破了胆子,竟产生了要将赵羽身边汉女统统杀掉的险恶用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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