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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风当然没有动。她仍旧站在大门口,外面就是青灰色的马路,真有什么问题,只需要往外跨一步,她就可以顺着马路飞奔出去。她擦了一下汗,笑着说:“不了,谢谢,我就在这儿等吧,好像快下雨了,太闷热了。他还要多久才到?”
这老板原来并不是蛇头,商超只是蛇头用来联系见面的一个中间站——这老板似乎也不太清楚“买票”的真正含义,不过想来蛇头会付他一点辛苦费,换他的配合与不深究。
那老板好像也不在乎谢风站在哪等,捞起手机,拨出了一个电话。“喂,有人找你买票呀……”他一边说,眼睛一边还盯着电脑上的纸牌游戏,“是啊,一个女的,她说介绍她来的人叫陈青青。你几时到?好好,知道了。”
谢风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。
那老板挂了电话,将手机往桌上一扔,说:“大概十分钟吧。”
谢风看了看那部手机。
它的型号老旧,通电话时还会漏音;刚才在老板打电话时,虽然她听得不是很分明,却还是隐约听见电话那头的人操着一口帝国口音。
仅仅是帝国口音本身,还不能说明他就肯定是官方的人,毕竟思平帝国有几个亿人口,自然三教九流做什么的都有——更何况,做蛇头的人,肯定要有关系门路才能做这一行;自从泪城被双手献给思平帝国之后,最有关系、最多门路的,当然就是帝国人了。
谢风也承认,她之所以听见了帝国口音还会冒险留下来,实在是逃跑的诱惑太大了。
“……他是帝国人,怎么来这里做生意啊?”她装作不经意地试探了一句。
“哪里有钱找,便去哪里??!崩习迨潜镜厝宋抟桑??坪醵缘酃?嗣挥惺裁聪敕ā
“你们做这一行多久啦?”
老板仍然在打牌,过了几秒才说:“嗯?我这家店都十几年了。”
“不,我是说他……”
“哦,我哪里知道那么清楚,”老板不大在乎地说,“半年一年吧。”
谢风没话说了,只能在低气压的闷热中沉默地等着,眼睛不住扫视着街头巷尾——只要有任何一点不太正常的动静,她就会拔腿就跑。商超位于又窄又弯曲的老街巷中,所以立了一些交通广角镜,商超门口不远就有一块;从那镜子里,她能看见的范围不小。
外面天空中渐渐缀上了一团团灰色云层,看起来又有一场夏雨。空气又黏又湿又热,憋闷地敷在皮肤上,仿佛伸手就能将黏厚空气给揭下来一层似的,她倒渴望能快点下雨了。
“像你这种单身一个出国打工的倒是很少哦,”那老板打了一会儿纸牌,冷不丁地说:“一般都是情侣啊,小姐妹啊,一起走的,有个伴。”
“很多人都要走吗?”谢风立刻问道。
“最近几个月不少,”那老板答道,“找到我这里的就有十几个,好多女的都不愿意待了。咳,其实要我说,根本没那么严重,上头谁当官我们还不是一样过日子,有什么好怕?”
“可是,大学和公司都已经开始减配招收名额了。”谢风忍不住小声说道。这只是第一步,谁都看得出来。
那老板似乎不以为然的样子:“那就不去???鍪裁床荒芑畎 !
他当然是知情的,因为在他的店门口,就贴着一排社区宣传用的海报,在“回归家庭,培育健康下一代”、“男女有分工,社会更安乐”、“通婚福利好,子女双户籍”之类的标语下,那一对扮演夫妻、笑意吟吟的男女模特,是近来谢风已经看腻了的脸。
“现在的女人啊,很流行进入职场,与男人争夺职位和资源,”帝国一个很出名的谈话秀主持人,曾经开过这样一个玩笑:“在公司,老板要给她们发工资,回家了,自己还要把工资上交给老婆,做女人也太好命了吧!”
在归顺之后,电视上就基本见不到讲泪城本地话的节目了。大多数本地人的帝国话都有口音,以帝国标准来看上不得台面,所以大批大批的帝国电视节目填补了空缺。
那时谢风在胶囊旅馆里落脚,有不少泪城本地人围在大厅电视机前,听了这个玩笑后都笑了起来。
那老板又开始了另一局扑克,谢风也不再说了。
她长这么大都没有离开过泪城,对其他国家知之甚少;她之所以能决心要走,原因其实很可笑——在邻星遭到毁灭的时候,电视上全天候滚动播放各国的紧急新闻和评论,她有次听见其中一个男主持人称呼邻星时,说的是“姐妹星球”。
谢风慢慢地出了一口长气,目光再次从不远处的广角镜上一扫——随即浑身都僵住了。
……列车上的那胖男人,怎么竟会一路找到这里来?
在车站甩脱他之后,她其实走过不少回头路,也许那时被瞧见了;加上她走进这家商超也还没多久,假如他因为怀恨在心、一直悄悄跟在后头,她现在才看见他,的确也很有可能。
看着那男人东张西望,一边搜寻一边往商超方向走,谢风一时脑子里都乱了,赶紧装作要看商品的样子,往货架之间走了几步,躲在影子里,眼睛一直盯着门外的广角镜。
怎么办,要不要先跟店主打一声招呼?他们做的是见不得光的行当,万一出于谨慎,不做她生意了怎么办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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